曹操主政之后,他虽是大太监曹腾之后,却对所谓的阉宦误国十分痛心疾首,对宦官们一向不假辞色。而汉帝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还有多余的权势可以被宦官们利用?
所以宦官们收敛了许多,但他们毕竟是眼界高的人,知道前辈们多有封侯拜爵的,又因长期在内廷生活,与曹操真正接触的机会并不多,虽然惧怕曹操,但并不如朝廷上的人那样切实地感受到惧意。
织成原本的出身,不过是个织奴。那是等同宫奴一样的地位,比起普通宫人来都还差上一大截,更不用说这皇后身边的内侍了。
如今曹操却派她来做皇后身边内卿的统领,谁又肯服?不过是碍于对曹操的惧怕,并不敢太过份。但话语中暗剌几句,却是必然之举。
织成当然听得出这贵喜言语中对她的漫不经心,当下微微一笑,道:“初来乍到,迷路也是正常,不然怎么用得着上黄门你呢?”
汉朝宫廷中,宦官的系统十分复杂。单是名称,便有中宫谒者、黄门、钩盾、尚方、御府、永巷、内者、宦者、八官令圣、诸仆射、署长、中黄门等。“中黄门,谓奄人居禁中,在黄门之内给事者也。”所以黄门等职名,也成为宦官的代名称。
织成称这品级不高的小内侍为“黄门”,看样子是抬了抬他,但后一句话中,又暗藏锋芒。
那贵喜被噎得一顿,却不敢正面反驳,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再不理睬织成,只是僵着脖子在前面领路。
织成嫌他品级低微,也不想在这样一个小人物身上立威来浪费时间,当下也不理睬他,只与身边的阿苑笑道:“从前也听五官中郎将说过,这别宫地势最高,故此每逢晴空黄昏之时,云霞翻涌,有如江海,十分绚丽。今日一见,方知这‘霞涌云落’之景,果然不负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
她语音十分清亮,在这静寂的宫殿间,如钟磬般优美动听。
贵喜忍不住道:“此乃宫闱之地,少府还请噤声。”
阿苑眉头一挑,若明若暗地看了他一眼。
织成恍若未闻,仍向阿苑笑道:“不过这云霞虽美,可惜太过虚幻,再如何绚丽,也不过稍瞬即逝。还是比不上那一日,丞相携我同登铜雀台摘星楼,观万千星辰,皆欲可摘;看天下江山,眼底尽收。依我看,这邺城十景之首的名头,倒是要换一个,叫作‘摘星揽月’倒最为合适。”
贵喜又被噎得一顿,却不敢再说一字,只是低下头去,暗暗生气。
邺城别宫是灵帝时所建,身为皇帝,自然是要住在地势最高之处,且汉朝宫殿又多建于高台之上。所以这里的确曾是观看云霞的最佳之处。
但曹操兴建铜雀台时,刻意选择了一座山丘,又筑起比别宫基脚更高的土台为基,这样一来,便是铜雀台更高了。何况摘星楼又是铜雀台中最高之处?
而织成这一番话,无疑也是在敲打贵喜。
邺城别宫虽然住着皇帝,这却是个名义上的皇帝。所谓的最高处,早就已经是个虚名。当今汉廷之中,真正掌握生杀予夺之权者,并不是这别宫中的皇帝,而是那铜雀台中的曹操。
贵喜深知此理,虽然在这宫中还可耀武扬威,但织成抬出了曹操,他哪里还敢再顶一个字?
织成见他心中生气,脚下生风,越走越快,便改了主意,要给他个颜色瞧瞧,索性立住了脚,道:
“黄门在宫中为各位贵人领路,若走得也是这样快,只怕双足都要被剁了去罢?”
她本来笑语晏晏,忽然语气变冷,贵喜不禁一怔,立住了脚步,也冷着脸儿道:“皇后一向宽和,倒从不曾责罚过奴婢。”
“皇后不责罚你,那是她的宽和。只是怕奴婢们的心大了,性子也刁了,竟然从此不知尊卑贵贱,亦不谙内廷仪制,更不懂遵遁法度,则宫中体面何在,大汉国威何存?”
织成越说越是森冷,目中寒光一闪,贵喜不禁退后一步,想起关于她独力斩杀数名武卫之事,过去总觉得遥远,此时方恍然觉出是近在眼前。
心头一颤,结结巴巴道:“这……我……”
只听织成高声道:“南军卫士何在?”
自严才之乱后,曹操着众调整了守卫宫掖的卫士。南军卫士便是专门在宫门里屯守的军队,由卫尉统领。当然里面从上到下统统进行了一次整顿和换血,全部换上了忠于曹操的人马。
所以织成猜想曹操之所以并没有配给她什么人手,而曹丕也对此不发一言的原因,正是因为南军卫士在宫中的绝对势力,是远胜过那些宫人阉宦的。
此时她扬声一唤,便是要试探此事。
果见一处宫殿阶前,应声站出两名甲士,正是南军卫士的装扮,行礼道:“少府有何吩咐?”
贵喜但见那甲士对织成神态恭敬,且一口便叫出了她的称谓,脸色蓦地变得惨白。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织成吩咐道:
“这小内侍竟敢轻视皇后,行为不检,将他带去掖庭狱,好好思过一番罢。”
“你……你敢!”
贵喜大骇之下,不禁失声叫道:“我是皇后派来……”
“你一个阉人,竟也你啊我啊起来,足见平时服侍皇后是如何不经心!”织成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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