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别的去处了?父母家呢?怎么会来这种鬼地方?”
“这孩子也可怜。亲生父亲找不到了,母亲生下他就难产死了,是他外公外婆一手把他拉扯大,前几年考上了大学,结果今年年中被退学回来,哎,命运多舛啊!顺子!哈哈,打光了,付钱!都付钱!”
“老人”一边唏嘘一边抿热水。
透过雾气,他看到刚用小王把他的尖儿管上的上家打出了一条顺子,恰好对上了他仅剩的牌,于是眼睛一亮,忙不迭放下保温杯,热水晃出来溅在积了一层薄灰的砾石地面,形成了很小的一个泥潭。
笑声在夜色里传得很远。
“你怎么能这样打啊!”
“我哪知道他最后剩的是顺子啊!”
“不打了不打了,一天到晚挣那么点钱全输了!”
“哈哈……”
走到警示牌前的姜琦侧耳听去,知道是工人们在打牌消遣,于是收回注意力,越过警示牌,继续沿着小路往前走。
这里的两侧原先是种着竹子的,前不久被人挖了,现在只剩下了一片烂地,夜风吹过,只余下无趣的风声,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连脚下的碎石小径也要被挖掉了。
偶园站,要是连偶园都没了,还叫什么“偶园站”呢!恐怕没几天连公交站牌名也要改了吧。
姜琦越想越觉得悲哀,却无力抗争这种时代的洪流。
不断迫近的妖魔正在压迫城市面积减少,对抗妖魔需要科技的发展,而这离不开经济的支持,无穷无尽的廉价劳动力应运而生,国家鼓励生育,人口与日俱增,分配到各行各业和战场。
城市的每一处空间都必须为这项伟大战略做出贡献,哪怕是历史古迹和人文建筑都得为此让步。
他外公的坚持,又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姜琦心情沉重,从月门下走进这个拥有两百多年历史的古典园林中。
湖石假山、花坛回廊都在月色下看不分明,再没有儿时的波光粼粼,因为湖水都已被工人们拿抽水机抽干。
这处四进厅堂的宅地,从姜琦有记忆开始,就只有他和外公外婆三个人居住,本就了无生气,此时更添衰败。
高楼大厦璀璨光芒的阴影中,它就像一个早该被时代淘汰的老翁,不知不觉间身体就缩水了,如枯瘦的树干,外强中干,来自新时代的力量不断从他身体中偷取养分,哪怕他挥舞着棍棒不停斥骂,也只能逼退奉命行事的鹰犬,逼不退躲在背后的那些道貌岸然的脸。
姜琦走进最深处的宅院,看着门旁立着的木棍,叹息想到。
他走进厅堂,圆木桌旁外婆还在就着零星的灯火织毛衣。
“外婆我回来了。”姜琦打了声招呼,眯着眼全神贯注在穿梭的毛衣棍上的外婆缓缓抬起头,然后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姜琦赶紧上前搀扶。
“外公睡了?”姜琦问。
外婆点点头,用地道到快被这座城市遗忘的苏语(桑苏方言)说道:
“中午那些人又来过了,老头子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他们赶走,不过,西园的书斋被拆掉了,老头子还不知道,他们在他睡着的时候干的,就在不久以前。”
“我知道了。”姜琦听了后点点头,那些奉命行事的狼犬已经摸透了他外公的生活作息,总是趁老人家入睡以后搞破坏,上了年纪的人体力怎么能和这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比呢。
“外婆你也快去睡吧。”姜琦温柔地对外婆说。
外婆摇了下头,指着圆木桌上被网罩罩住的瓷碗:“你外公给你晒的冷面,我去帮你炒一下,还能吃。”
“不用了外婆,我自己能炒,你快去歇息吧。”姜琦一边抬头看那已经僵掉的冷面,一边轻柔地搀起老太太的手,一直将她送回房才松开。
回到厅堂中,他拿起网罩,看着已经跟方便面一样的冷面,眼眶有些红润。
这时,他的背后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不介意多一双筷子吧?”
他转过身,他的二姐,况清妍正倚着门看他,微笑着,眉宇之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怀疑我下毒的话就来吧。”
姜琦端着瓷碗从她旁边跨过门槛出去,“筷子自己拿。”
况清妍微微一笑,转过身:“这个臭小子。”跟上了姜琦。
十几分钟后,厨房外的台阶上,况清妍把碗筷轻轻地搁在一旁,吐出一口浊气:“哈,好久没吃得那么舒坦了,臭小子,你的厨艺不错嘛!”
她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姜琦的后脑勺,姜琦颈部和肩部的肌肉瞬间绷紧,意识到这是自己的二姐后才松弛下来。
他说道:“毕竟我和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法比。”
他站起身,拿起况清妍的碗筷,准备回厨房清洗,同时背过身说道:“饭也蹭好了,没别的事就请回吧。对了,要是嫌蚊子多的话,下次来就别穿丝袜了。”
刚才况清如吃面的时候一直在抱怨被蚊子咬。
“怎么?”况清如也站起身,望着他的背影,“是觉得姐姐的腿不穿更好看吗?”
姜琦险些绊了一跤。
他调整呼吸,冷声说:“算了,你下次还是别来了!”
他跨过门槛,况清如接着道:“这么嫌弃我啊,那关于偶园保存的事,就没得谈咯?”
姜琦的右脚僵在了半空。
随后,他收回步子,回身看况清如:“如果你是在拿我打趣,我会后悔刚才没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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