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者就应该修行，而不应该干涉朝政。就像那两个不可知之地一样深在山野或荒原，世外的归世外，世内的归世内，何必相通？何必入世？”许世沉声道。
九歌知道，许世大将军这句话，指的自然是宁缺，当然，他自己估计可能也被这位年迈的大将军算了进去，不知道宁缺这厮是否也和他一样有这样的想法。
“什么是世俗，什么又是世内？世外与世俗，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九歌笑眯眯的看着许世，“这两者的区别，我觉得许大将军还需要去慢慢摸索。”
许世大将军的脸色更黑了，道：“九先生说得倒是好听，世俗世内不都是你们这些修士所造成的吗？不过，你们这些修士，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甚至杀死一切挡住自己修炼路的障碍，或者是无辜者的命。我实在很难想象，你们的良心是否能安心。”
御史张贻绮脑中的铁钉，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死于铁铺中，前军部文书鉴定师颜肃卿死在了自己家，许世查出来的时候，发现这件事都与那位十四先生有关。
宣威将军副将陈子贤死于铁铺中时，当日老笔斋没有开门；颜肃卿死后两日，正好是书院期考，然而宁缺却在那时连续请了两天假，这一些系列种种，无论是哪一点都显示出，这个十四先生与他们这些人有莫大仇恨，而且这仇恨极深，这个仇恨，或许已经超过了国与国之间的恩怨，甚至已经影响到了整个朝廷！
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就像是一张网，若有若无指向一个隐约的身影，似乎在说明那个叫宁缺的书院二层楼学生，和那几桩命案脱离不了关系。
这样的事，若不尽快调查清楚，将这样危险的一颗毒瘤除掉，朝堂之上，又将掀起多少腥风血雨？
许世想到此处，额头青筋暴跳，双拳紧握，恨不得将宁缺抓出来痛扁一顿！
而九歌则是淡漠的看着许世。
“许大将军的话，可谓一针见血，不错，世外之人确实可怕。但是，我们大唐和其他国家不一样的是什么，想必大将军比我更清楚。”九歌淡淡说着，语气之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味道，“你是帝王的肱骨大臣，应该最懂帝王的心，如果不能做到一心辅佐陛下，我们大唐迟早会被别的国家吞噬。”
许世脸色越来越黑，但是却也无言以对。
确实，在这件事上，他也没办法说服自己。
“九先生是说......”许世大将军试探性的问道，虽然他已经隐隐猜测到了这件事和这些人有关，但还是忍不住想要听到九歌肯定的答案。
九歌淡淡一笑：“陛下的心思，许大将军还看不明白吗？”
许世皱眉，但他很快便又舒展了眉头，叹息一声，他也不傻，自然能听出九歌的弦外之音。
九歌见状，轻轻摇了摇头，道：“而且，并非夫子指定宁缺是入世之人，而是入世之人只能是宁缺，我也不行。”
“九先生此言何解？”许世大将军疑惑的问道。
“我性格使然，从来不会把当天的事留到第二天做，所以我不喜欢和别人绕弯子，更不希望别人总是揣摩我的心思。”九歌淡笑一声，“我自己活得自在就行，当然，我不会去惹事儿，这一系列的前提是他们别来惹我，至于宁缺......”
许世大将军闻言心中咯噔一声，心里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接下来九歌说的话肯定会出乎意料。
九歌继续说道：“宁缺他不姓宁，他姓林啊！”
“林......姓林？“
许世也是愣在当场，随后猛地站了起来，瞪圆了眼睛，道：“九先生，你是说......“
“没错，他就是当年事件中唯一幸存下来的人。”九歌笑眯眯的说着，眼神中满是戏谑。
被赐下的“林”姓，自然可以算是姓“林”。
许世闻言，也是一惊，既然宁缺的身份已然知晓，那这两年发生在长安城内不合理的事情，突然就变得合理许多了。
杀那些御史，副将......都是为了报仇，至于夏侯，那也是宁缺报仇的一部分，而大先生让夏侯归老，显然就是不想让宁缺报仇时有后顾之忧，夏侯不归老，那宁缺杀他的时候军方肯定会出面，所以才会让他归老。
换句话说，书院这是让原本的“国事”，变成了“家事”。
不等许世作何反应，九歌也是站起身来，向许世拱手：“许大将军，我这一趟来的目的就是这些，至于宁缺，你想怎么处理，就随你了。”
说完，九歌也不再逗留，径直走了。
九歌转身离去，留给许世一个背影。
而许世，则呆愣愣的坐在座椅之上，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刚刚听到的消息。
门口。
“大黑，走了，去吃饭。”九歌看了一眼一直趴在将军府门口的大黑狗，淡淡的笑了笑，招呼一声。
大黑狗听到声音，也是转过头来，冲着九歌汪呜汪呜叫着，仿佛在抗议九歌这般无视它。
不过一想到终于可以吃顿正常的饭了，大黑也是立刻从门前的石凳子上跳了下来，屁颠屁颠的跟在九歌的身后。
它可是有尊严的狗，可不像那些低级动物，每次看到主人都是狗腿子的模样。
除非包吃包住。
九歌也是笑了。
但突然......
一根木棍忽然砸向了九歌的后脑勺！
“砰！”的一声，九歌被打得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好在他反应及时，立刻稳住身形。
但刚刚那一下，对于九歌而言，力道可真不轻。
“我去，这么小心眼的吗？”九歌揉了揉额角，郁闷的嘀咕了一声。
不就是说了几句嘛，至于拿棍子打？
夫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
······
红袖招是世间最清雅也是最昂贵的欢场，她们不需要做太多生意，便能挣足够多的银钱，所以白天时分一般都不开门，尤其如今尚是隆冬，姑娘们都躲在楼上或小院里嗑瓜子闲聊天，楼子里竟是显得比书院后山还要冷清空旷。
可惜的是，几乎书院众人在红袖招眼里都不是普通客人，除开宁缺之外，他估计是这里为数不多最受欢迎的客人之一。
当然，颜瑟不算，那老家伙纯粹是来这里待久了，成了常客。
青衣小厮见着有人进门本有些不悦，心想也不知是哪个外地刚归京的官员，竟是不知道红袖招的隐性规矩，待他看见九歌那张脸后，不由一怔，旋即满脸堆笑将这位尊敬的“客人“领了上去。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二楼的雅间，九歌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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