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权势的庇护,积累下越多的银子便越是危险,如同在那闹市之中,有顽童抱着一块美玉招摇过市,必然引得牛鬼蛇神诸多目光垂涎。”
“咱们祖祖辈辈扎根在沿海一带,朝廷对那边不甚重视,尚且还可以与当地官府虚以逶迤遮掩一番,可若是要壮大便免不得引起朝廷的注意,这是必然的局面。”
“有道是怀璧其罪,即便是没有做空上京粮价一事,只要北伐在失利几次,又或是在拖上一段时间,朝廷拿不出后续的钱粮辎重,也有可能会对我等商贾开刀。”
“讲到底,面对朝廷这般庞然大物,我等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罢了……”
“所以,直至此时,为兄也没有断绝过送你入朝为官的想法,只望着商贾之家,能迈入那门阀之列。”
沈从商拍了拍家弟的肩膀道。
“可如今,命都快没了……”
沈从文无奈道。
“倒也未必。”
沈从商望着下方官道上那身穿蟒袍的少年郎目光决然道:“方才,追捕的时候,他们只是射杀我等的护卫,而是避开我等,看那样子定是要活捉我们兄弟二人。”
“那也就是说我等尚且还有活路?”
“或许你还有一条活路。”
“可,为兄如何能活?”
沈从商自嘲一笑道。
“他既然能直接领兵前来,想来为兄的事情定然已经被皇帝知晓,那硕亲王多半也是自身难保,且不论那亲王死活,我等谋划之人是断然没有活路的。”
“他皇帝要面子,早些时候购粮不屑于于我们商贾争利,如今出了事,自然也不介意用咱们这些低贱的商贾来命来挽回天家的颜面,给百姓一个交代,为兄和各家的主事之人已是必死之局,这点不必多想了。”
沈从商通透道。
“可还有一点便是,不论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还是他那杀人如麻的狗腿子锦衣卫,都没法子将我等斩尽杀绝。”
“等到我等各大商帮主事之人一死,想来不论是朝廷,还是那贼子都需要重新扶持一个人,用以往后连接和沟通商贾的人。”
“看似危难之机,可又何尝不是我沈家腾飞之时?”
沈从商掷地有声道。
“大哥,你的意思是?”
沈从文张着嘴呐呐地问道,本就是聪慧之人心底已经猜到了他的盘算,可还是不愿意说出来。
“为兄,想要你做那个纽带,朝廷与四大商帮间唯一的纽带,拥有官面上的身份!”
“他当真看得上我等的出身吗?”
“又愿意让我这个商人子弟来做吗?”
“从文你不必在意这些东西,他能毫不犹豫的扫平清河郡谢家,仅仅凭这一点便晓得,他绝对不会是一个有门第之见的人。”
“他在眼中不论是官员,勋贵还是商贾都没有区别……”
沈从商笃定道。
“另外在上京城中东市置办的那间店铺的暗阁之中还有两箱账目,除了为兄这些年做潮商主事之人收集我潮商内部各家的生意账目之外。”
“还有其余三大商帮的一些生意的账本,不论是走私盐,铁,还是贩卖人口等各类偏门生意,都有些许记录,虽不甚齐全,可想来在他的手中用来取他们的命,也够用了。”
“原来兄长你……”
沈从文闻声惊骇不已。
“你莫要忘了,咱们四大商帮,虽然表面和气,和背地里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子都打出来,毕竟这天下能做的生意就那么多,每少一家,另外的几家就能多吞下许多,为兄如何能够没有一点掣肘的手段。”
“只是以前没有机会用罢了,毕竟自己家也不干净,免不得鱼死网破,现在看来倒是成了清除各家的罪证。”
“如今你只管把这些东西交给他便是,咱们潮商的也不要留下,全都给他,有把柄在他手中,你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沈从商淡淡道。
“说好的一同让咱们沈家走上顶峰。”
“看样子为兄是看不到那一天了。”
沈从商听着身后密林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响,看着那数十丈外穿行的锦衣卫长叹了一口气道。
“就让兄长我的命。”
“作为小弟你的拜贴吧……”
说罢,
那沈从商从腰间解下一把防身的长刀强行塞到了沈从文的手中。
“大哥,我……”
沈从文下意识地就想要丢掉。
可沈从商确是死死的握住沈从文的手。
“记住了!”
“舍得一切,”
“才能换来通天之途!”
“我沈家不能永远做那待宰羔羊!”
沈从商说罢,
猛然扭头脖子往刀口上撞去。
“噗嗤……”
只听得一声刀入血肉的声响,如此近距离之下,那喷洒出来的血液都落到那沈从文的白净的脸上,后者感受着脸上温热的血液还有些呆滞。
“取下为兄的头颅交给他!”
“千万莫要让为兄白白死去。”
沈从商感受着体内不断流出的鲜血,和越来越近的锦衣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开口道。
“嘭……”
本就是下山斜坡,头颅落地之后在地上滚出去很远,当沈从文捡起来的时候已经沾满了泥土。
“放心吧。”
沈从文默默将兄长的头颅未曾闭上的双眼合拢,然后决然往山道之上跑去,在哪里有一道骑着高头大马身穿蟒袍的身影。
“潮商主事已死。”
“草民求见骆指挥使!”
沈从文窜出密林,猛然跑到在山道之上高呼出声,与此同时兄长的那颗头颅也被高高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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