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里隼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这弟弟莫非是娘当年路边捡的，耐心解释道：“我问你，那小道士知道灵牌那事吗？”
翻墙猴回想了一下一两个时辰前的事，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那我再问你，我们若是直接上门去问他师门长辈，人家会说与我们听？”
这回翻墙猴答得倒是挺快，立马摇头道：“不能。”
“那就对了，”夜里隼摇摇手里的茶碗，“这小子一看就是给没走过江湖的雏儿，会知道这等事情？我且设局引起他疑心，他要么自己去查、要么寻他前辈帮忙。一来二去，这事总能有些眉目。”
“这便是‘借刀杀人’了。”
那小个子说了一通，颇有些自得，举起茶碗便准备一饮而尽。翻墙猴这边听得似懂非懂，只是又问道：“那，大哥，薛堂主那边怎么交代？”
小个子举着茶碗的右手僵在半空。
翻墙猴见大哥半天没回话，心中正纳闷着，忽地看见真君庙那边有动静，便扯了扯小个子的衣袖，道：“大哥，看。”
夜里隼看过去，原来是一位老仆急急忙忙出了真君庙，往县衙方向赶去。
那翻墙猴虽然脑袋不太灵光，但也是做惯这行的人，当下便明白发生了什么，对他大哥说道：“大哥，有人报官了。咱们先撤吧。”
“慌什么，都干了十几年了，”夜里隼轻声呵斥，“等我想想怎么应付那个姓薛的再说。”
那薛堂主便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单名一个丁，在这下周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当初他夸下海口，说是十天之内一定把那灵牌取到手，不曾想庙中那个道士武功高强，轻易近不得身，他们只能一直徘徊在庙周伺机而动，好不容易被他摸清楚那道士的作息，偷盗灵牌得手，不想又来这一出。
今夜便是交货时间，这货缺了一块，那姓薛的自然要发火。只是灵牌失窃之事既然已被发现，现在过去先偷出来这条路已被堵死。且这些灵牌皆是琮山美玉制成，绝无可能伪造一份。
思来想去，他也想不出个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大不了晚上挨一顿骂。
看着天色已然不早，他招呼了一声小二，结了帐，与二弟一同往城外碰头的地点走去。
城北二十里，有一条河唤作宛河，那宛河边上有一座小渔村，唤作度家湾。他们与薛堂主便是约在这度家湾内碰头。此时天幕沉沉，江边灯火如豆。夜里隼心知再过一会儿，这儿的人家便要熄了灯火，遂向一位老丈借了条乌篷船，划至河心，挂上一盏蓝灯笼，静静在河中漂荡。
那灯笼于黑夜之中发出碧蓝的火光，好像江上一团鬼影幽幽。
他们一直等到子时，忽觉船头微沉，传来一声低语：“入得三元洞，”
二人连忙单膝跪下，回道：“还来一片天。”
薛丁掀开帘子，猫着腰进来。夜里隼悄悄瞥了他一眼，发觉他黑着一张脸，心里“咯噔”一下，顿觉不妙，脸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把头一低，恭敬道：“恭迎薛堂主。”
薛丁淡淡“嗯”了一声，盘膝坐下。他一言未发，两兄弟只得继续跪着。半晌，夜里隼听得他微微叹口气，道：“东西都拿来了吗？”
“拿来了、拿来了。”夜里隼掏出三块灵牌，双手递上。
薛丁并未接过，一挑眉毛，问道：“怎么少了一块？”
“禀堂主，属下无能，惊动了那广明子，故只带回三块，”夜里隼早已想好说辞，他微一迟疑，把头埋得更低，“另外，那广明子已经上报官府，现在恐怕……”
“恐怕庙中戒备森严，再难下手？”薛丁冷笑着接上。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你说你们惊动了那老道？”
夜里隼愣了一下，不知他是何意，只应道：“是。”
“看来你们轻功又长进不少啊，竟能从广明子手中逃脱，”薛丁冷冷道。
夜里隼一惊，觉得气氛不对。忽觉薛丁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叹息道：“你们两个小子都是我的得意门生啊。”
这话如九天惊雷，一下便把夜里隼劈地寒毛倒竖，他脚下勉力一挣，却觉得薛丁按在他肩膀上的那只手如同铁钳，竟令他动不得半分。他手往怀里一摸，却顿觉腹部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原来是被一把匕首划开了肚皮。
他抬头，惨笑一声，没了生息。
薛丁漠然注视着两具倒下去的尸体，一拍手，一名穿着夜行衣的人钻了进来。
“在城外寻一颗树，把他们两个挂上去。”薛丁起身离开，“要显眼。”
黑衣人拱手受命，提着这两具尸体走出船舱。
碧火幽幽，荡漾在这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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