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舞
林特的妻子，邦妮今年已经三十岁了。
曾经想要结婚的她既没有不菲的嫁妆，也没有充沛的财产，还在工厂里做单调的女工，即使相貌和身材耐看，在时间的磨砺下也逐渐失去魅力。
然而在机缘巧合下，她在港口遇见了北极科考队的林特，生活又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邦妮是一个谨小慎微的女人，她不相信气势宏大的史诗冒险，也不相信男人的夸耀能有几分实现，对于她来说，只有家庭的三室一厅才是发挥自己才能的战场，在现实的磨砺下才偶然露出宽慰的微笑。
生下了儿子丹尼后，她对于林特又有了更多抱怨，这些抱怨也包含了对于自身的迷茫和担忧。
然而现在不同了，林特是殖民队的队长，她则是妇女们的领头。
邦妮站在了林特的背后，默默地支持着丈夫的领导工作。
这次，她也阻止不了这些人的闲言碎语，尤其是在士气低迷的情况下，这种口语上的沮丧很快就会反应到肢体上。
皇家科考队员也沮丧地围坐在火炉旁，时不时有人咳嗽一声，打乱别人的轻微说话声。
林特走了过来，邦妮马上拥抱住了林特。
他没有说话，只是接受了邦妮的拥抱。
“亲爱的，现在怎么办？”她的脸上有了一丝慌张，而且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不会有事的。”他笑着去抚摸妻子的头发，“我们还活着，而且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不要放弃。”
“我知道你有方法的。”邦妮也舒缓了眉头，轻锤了林特胸口，“还不快去？”
其实在这样低迷的情况下开一场宴会，其难度不亚于让一群乞丐摆出贵族的姿态去赴宴，但是为了重整士气，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于是，林特深呼一口气，爬到了箱子上，站着用最洪亮的声音大吼着。
“大家！听我说！！”
就像湖上的薄冰被瞬间打碎，大家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位仅仅上任了一个月的领袖，此时的林特用一种不容置疑和命令式的语气继续说道，“为了祝贺遇到了新的朋友，我以三号殖民队队长的名字下令，今天晚上我们将会举行一次盛大空前的宴会！”
人们的表情从复杂，慢慢转到了震惊以及不可思议。
“是的！女士们先生们！食物和酒精饮料将会向大家开放，任何有趣的节目和表演都会被允许！敬请大家期待！”林特迅速结束了自己的话语。
下面传来的回应寥寥无几，显然大家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有孩子们听懂了“宴会”二字的意思，兴奋地叫了起来，还举起了自己的小手。
说到底，聚会到底是相聚什么呢？
一群难民组织的聚会，想必在外人的眼里，一定会有一番高谈阔论的嘲笑吧？
可对于陷入苦难中的人们，自己内心何尝没有一点希望，一点对于未来的渴望。聚会，便是享受精神和物质上的娱乐。
二十分钟后。
“快快快！把那块篷布放到这里！”加夫里拉指挥着警卫人员布置着会场。
篝火和暖炉都恰当好处地安放到位，蒸汽机车也耗费了比平常多一点的能源产出热量，既不会让人感受到过多的寒冷，也不会让冰层因为温度升高而变脆。
说实话，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举办宴会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林特知道，群众的人心态比恶劣的环境更危险。
他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而是不断嘱咐加夫里拉一些注意事项，而后者则增添细节。
聚会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环没有解决，那就是今天的压轴人物。
林特来到洛璃的房间，此刻的她已经披上了厚实的大衣，独自在翻阅着古旧的书籍。
洛璃转身，似乎对林特的到来没有丝毫惊讶，而是露出了微笑，这样的微笑让林特产生了错觉，眼前的少女正在伪装自己的真正目的。
眼前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
林特不由地想要透过这双清纯的眼睛看到片刻的犹豫和狡黠，然而他只看到了眼瞳中的自己，冰冷又严肃的神情。
“有什么事么，队长？”洛璃开口问道。
“想跟你做一场交易，关于人的交易。”
“你说的我并不理解。”
“呯！”林特的手掌掠过洛璃的肩头，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桌子上，让油灯一阵摇曳。
“不要欺骗我，机械教的圣女。”林特一字一句地说道，“虽然我很少读关于宗教信仰的书籍，可是你的身世我还是了解一点的。”
他抓住了洛璃柔弱的手腕，撩开她的衣袖，发现上面有一个黑色的齿轮印记。
“机械教，三年前在伦敦兴起的教派，崇尚机械和肉体合一，认为冬天是一场对待众人的考验，没有领袖，只有圣女，圣女的左手会有机械教的齿轮标记，这是谁也复制不了的。”
“这能够说明什么呢？林特。”洛璃此刻没有惊讶，也不再用尊称，还保持着本来的微笑。
“说明你想掌握的不仅仅是自己，还有他人。”林特右手握住左轮手枪的枪柄，“我想要的交易内容很简单，圣女，我保你的安全，你保我的聚会。”
“看来你已经山穷水尽了才会想起我。”洛璃第一次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我并非是愚钝之人，林特，你向我祷告的愿望必然会实现，想必父与母也会期待你的表现。”
“你不能拥有自己的武装，还有宗教团体，这是底线。”林特打开门后又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洛璃，不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要记住，多余的善良在这种情况下，是危险的。”
随后舱门被重重关上。
在这个夜色美丽，没有大雪的晚上，众人举办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聚会。
丰富的食物，他人的笑容，男人的喝酒猜拳，女人的歌唱，淳朴又生动。
而洛璃不顾寒冷换上了纤薄的纱装，自己的面庞也被隐去，在篝火边跳起了舞蹈。
她的舞蹈并不是酒馆里充满暗示的挑逗，而是一种返璞归真的魅力。
林特能够看出来，有些是工人敲击锤子的动作，有些则是农民收割庄稼的动作，那种丰收的喜悦，工业铁锤的雄厚，充满原始力量的表达让林特不由地代入进去。
今晚是洛璃的独舞，大家看着她在火焰边的展示，仿佛摇曳着新的希望。
直到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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