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绍宽皱眉道:“你想到港岛发展?”
睨了他一眼,宫雪自嘲道:“您问问内地这些年轻演员,谁不想到港岛发展?只不过他们是想而不敢说,我是敢想又敢说。”
七年前,她参加工作,成了一名文艺兵,那时月工资是十四块五,第二年调到总政话剧团,工资涨到每个月十六块。
即便如此,到她调入长-春电影制片厂,成了厂里当家年轻女演员,每个月工资也才四十八块,正好是工厂二级工的工资。
接到借调通知,甚至出发之前,她还没有这样的心思,但见识了《城南旧事》剧组的奢侈,她出去闯荡一番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她一个月的工资兴许只够买剧组里最不起眼的两公斤进口巧克力糖果。
从前拍戏是就着温开水咸菜疙瘩啃凉馒头,但在陆绍宽手底下拍戏,虽然对工作态度的要求严格,但伙食是她从前不敢想象的。
大鱼大肉管够,各种水果零食更是不限量供应,隔三差五还会到京城老字号和顶级饭店打牙祭。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现在再让她回到单位吃冰锅冷灶粗粮咸菜,无疑是从天堂跌进地狱。
如果说国家开放,让普通人见识到了多姿多彩的西方发达国家高质量生活,那么借调到《城南旧事》剧组拍戏,让她对资本主义的奢侈更心生向往。
她憧憬那种电影里的别墅豪宅,楼上楼下,电灯电话,泳池草坪,管家保姆。
陆绍宽劝道:“其实我不建议你到港岛发展,港岛影视圈比内地影视圈要复杂得多。”
以宫雪现在的基础,握着手里这副好牌,只要不自己作死,熬个十几年,肯定会成为内地影视圈泰斗级人物。
正是因为此时内地的影视圈相对单纯,才不会遇到那些让人进退两难的抉择和潜规则。
对于宫雪这样漂亮的女演员来说,如果进了港岛娱乐圈,天天有花边,圈里混得久,遍地前男友,圈里混得长,夜夜做新娘。
港岛影视圈对女明星很严苛,这个严苛体现在片酬上。
同时港岛影视圈又对女明星很宽容,这个宽容体现在演技上。
港岛的整体环境和社会风气,还没有诞生出真正意义上靠女明星扛起的电影,大多数情况下对女明星的要求都是卖弄风情、色相,充当收割男观众目光的花瓶。
所以女明星的演技无人关心,相反颜值即正义这条铁律在港岛无往不利,但是花瓶精美而易碎,总会引得无数大亨富商小心呵护。
身为花瓶,基本上没有拒绝的权利,她们能做的,只是在众多想要呵护花瓶的人中,挑选那些自己认为靠谱的。
但像陆绍宽这样吝啬的收藏家不多,花瓶在港岛的娱乐圈,更多时候都是作为一种硬通货,流通才能体现她的作用,转手才是花瓶的命运。
而且不被大多数人认可评价,怎么显示这个花瓶具有收藏的价值?
他注定无法说服宫雪,甚至他的这个说辞有些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我还是想试试!”宫雪忽然低下头,羞答答的说道:“听李导儿讲,陆导儿您在港岛很有分量,应该能护得住一两个小演员。”
她想摆脱贫穷,几乎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
而此时女人想瞬间摆脱贫穷的捷径就是出境。
出境的办法分两种,外嫁或者公派。
国家财力有限,能公派留学或者工作的少之又少,要精英中的精英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更多人选的是嫁出去这种取巧的办法。
能嫁出去,也绝非易事。
此时的涉外婚姻程序繁琐,只有京城魔都这种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姑娘才有这种资格和见识,大概这种嫁出去就类似后世的农转非,瞬间跨越阶层。
但为了自己心中的所谓追求,姑娘们没有太多选择的余地,几乎是外国人就嫁,能找到英美法的丈夫算是老天垂怜,如果找不到,日苯人、荷兰人,甚至墨西哥和阿根廷人也可以凑合。
除了嫁到外国,还有相当一部分保守一点的嫁到港岛和湾岛,哪怕只嫁给一个普通工人,也总比在内地挣得多。
劝是劝不通的,陆绍宽也想过告诉宫雪,不用着急,只等二十年,大陆就会后来居上。
问题是,宫雪会信嘛?
可能反倒误会自己在敷衍。
而且二十年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只不过是历史中的一小段,但对于一个正貌美妙龄的姑娘来说,二十年意味着自己生命中最灿烂的时间,等这个字恐怕不合适,或者应该说是熬,往人老珠黄那种状态熬。
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国家会在二十年后翻天覆地,主流的观点是欧美领先最少一百年。
这时候美吹欧吹还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因为人家的先进发达是实打实看得见的。
去年,日苯的人均年收入将近九千美元,美囯人均年收入将近一万两千美元,而我国城镇居民年均可支配收入刚刚突破四百元。
这种巨大的落差产生的自卑,足以让人绝望。
陆绍宽默默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宫雪低下头不说话,眼眶通红。
大家面面相觑,搞不清陆导儿和宫雪两人之间聊着聊着怎么就哭了一个,难道是陆导儿要耍流氓?
好在没人真醉的头昏脑涨,上来英雄救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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